2018年12月11日星期二

高龄邝玉玲


日期 201114
地点 新加坡新民道邝玉玲女士府上

在与邝玉玲大姐聊天前,先翻看她的旧相簿。其中一张我以为是她少女时期的照片,她说那是三十几岁时拍的(见图一),令人惊叹她真是娃娃脸,无怪乎已届八十六高龄的她,外貌犹似刚步入古稀之年。

○ 邝玉玲大姐是什么时候开始爱唱歌的?
● 在娘胎里就开始吧!哈哈,有胎教嘛,我妈爱唱客家山歌。我是大埔客,但不会讲,讲的是惠州客。我父亲在吉隆坡做锡矿生意的,家里不需要我帮忙,我就常常跑出去唱歌。那时的人都不知道害怕,才十几岁就一个女孩子自己踏脚车,踏十多英里去市里的青年合唱团唱歌,唱的是《黄河大合唱》之类的文艺歌。记得有一次刹车掣失灵,脚车冲下山,吓到一路喊救命,还好到平地上跌下来。我爱唱歌,书就念得不好,中学没有毕业。
○ 您是在哪一年从吉隆坡到新加坡来到?
● 是在1942年,我来新加坡结婚的。那时正是日本人入侵,日本人找女孩子,听见人家打火水桶,叫女孩子快跑,很怕。那时候很乱嘛你知道吗?我先生姓洪,比我大两岁,是中国厦门人,十五岁就来新加坡,年轻人周游列国,他到吉隆坡,经朋友介绍认识的。
○ 算起来您那年才18岁,就结婚了?那时代这很普遍?
● 很多,有些结婚的没有汽车,还坐脚踏车回呀!新娘就坐在后面。
○ 您第一次录唱片在哪一年?
● 在五十年代,在乌节路麦唐纳大厦,第一张唱片是《思梦曲》。你不要听!老实讲,那时咬字也不清楚,我自己都不懂在唱什么!那时没有人训练语音,你喜欢怎样唱就怎样唱!哈哈!都是外国的艺术名曲,他们分配给你的歌曲,也不管你适合不适合,潮州话说“硬硬来”。
○ 不是让你自己选?
● 没有啦,这样好命?那个主持的跟哪个歌星谈得来的,就给她们先选。我最倒霉的你知道吗?每次她们不要唱的叫我来唱。
○ 他是怎样找到您录唱片的?
● 那时新加坡有几个“世界”,“大世界”是最小的,“新世界”是最旧的,“快乐世界”最不快乐。我就在“大世界”(游艺场)的“仙乐”唱歌,这“仙乐”还是我先生的朋友取的名字。有个在北京住了十多年的英国记者,华语讲得很好,他来问我要不要录唱片,我说好呀!就把我介绍给狗标唱片的蔡先生,录了几张唱片。狗标是百代公司的很多个“唛头”(商标)之一。后来蔡老板介绍我去香港的百代公司。我“傻傻地”(粤语),因为南洋的人心肠比较直嘛,也不懂得朝贡人家。百代的汪小姐是走江湖的人,很会讲话,她问我有什么好歌抄给她。我的一个搞音乐的朋友抄了很多歌曲的旋律给我,我就给她啰。她说我回去找人写歌词啦,改天寄给你录。骗我的,后来我到香港,邓白英跟我讲“叶枫录咗啦(粤语)”,就是那首用印尼民歌改的《晚霞》。在百代就录过几张唱片。录的最多是在东南亚唱片,它老板很会算,他的广告说包罗万象应有尽有,我就讲“你整天灌那些人家唱了你又再唱,选一些文艺歌嘛!”“文艺歌?自己听(潮语)!”他说。我叫他掺一点进去啦,就录了《今夜月色分外好》、《花一般的梦》。他就一物两用,也做音乐片、卡拉OK。现在还在卖,假如我“去了”会更好卖,我看!要我说自己的代表作,应该是《今夜月色分外好》这首西洋译曲。
○ 除了灌唱片,还有别的工作吗?
我有在新加坡电台教唱,跟林丽两个人负责学校的唱游节目。录《妙曲新声》节目,下午两点多就去练,六点才回家,酬劳二十五块!那时不讲钱,就是很喜欢唱歌。认识田鸣恩后也介绍他去电台,他组织新声合唱团,我也跟他一起唱唱。
○ 您也录过一些广告歌?
● 有,记得我跟张昭英就合唱过一种乳酪的广告歌,那个电台的广告部经理好赌,到处借钱,我唱广告的钱,录一个节目的钱,二十五块罢了,支票都让他拿去了!

○ (翻相簿发现一张为张小英钢琴伴奏的照片)张小英
跟您学唱歌?
● 不是。那时“统一”(唱片公司)的符丹萍在陈笃生半条命了,叫我去帮忙,张小英就到我家来练歌。你放这张照片,人家会不会以为我出风头?
○ 不会的!您虽86岁,但精神还很好!
● 不好!我讲话还好,身体不好,腰部有骨刺,心脏也不好,一天吃十样药!药很贵,我去吉隆坡买。我的先生讲“你很糟糕呀,什么病都有!”有人还以为我不在了!
○ 您是不在新加坡!大部分时间是在吉隆坡吗?
● 是,但我和我先生都是新加坡国籍,他因为做生意,所以做了吉隆坡的PR。现在我去吉隆坡是申请半年的逗留,要90块,还要有人担保我不在那边做工!哈哈,我还能做什么工?你跟我做啦!我只有一个女儿住在新加坡,其他三个儿子各散东西,一个在美国,一个在澳大利亚,一个在吉隆坡。现在我有八个孙。